温芬
烈日下劳作的母亲
不愿停下手中的农活
多挣一点
听说供销社新进了广州产的理发工具
如果给女儿买一套
有这个手艺就不用晒太阳了
满院子养着下蛋鸡
母亲一个一个攒着
加上卖猪的钱
买回上海产的飞人牌缝纫机
女儿小心翼翼踩着
母亲自语
年关好多人等着穿新衣
排着队
来送过年钱
年货就不愁了
香肠 腊肉 门神 火炮儿
高一声低一声
多年后
母亲不在了
女儿回到乡下
在烈日下劳作
数着院里的鸡和筐里的蛋
置办年货
灌香肠 煮腊肉 贴门神 放火炮儿
有一茬没一茬
邻居
心里一直惦记
邻家的红衣女子
标标致致的模样
衣怀中藏着毛小伙的青葱
细眼里是春枊回眸的轻扬
篱笆塥年久失修
幸好看家狗没叫
汉子微醉着
脸上留着太阳的余热
敞开的胸膛
起伏着打石匠的号子
露珠和花朵一句悄悄话
星星就在小河边
提着马灯走夜路
心甘情愿
香草园
城里待烦腻了
下乡就成了观光
如赴约一般
好长的车队
老家也开始堵车了
那不就是童年放牛的山坡坡嘛
还像当年的模样吗
替队里养老牛是祖母争取的福利
童年放牛是给家里挣工分
牛吃坡上草
牛鼻嗅花香
这里是香草园
作为牛的伙伴
我怎么不知道
海棠雨
当初相守
小窗有影
灯下淡淡愁绪
忆海棠觅心
清泪斑斑
今夜望月
眼润几回
雨声有叹
静夜听一宿
窃窃私语
读懂雨点的许诺
黎明时
海棠又落红
细细想来
好景一场雨后
翻来覆去
往事不胜行走
谈笑风生已陈年
惟余溪水长流
百合在左
合欢花不分左右
从良宵到黎明
再吮一口奶
回甜
泪在眼眶里转
右手一直空着
等待那一声轻叹
叹一口气
又解不了鸳梦
白白地
又温柔了一回
左手润滑如丝
枕边留香
左手百合
缤纷了一整夜时光
（原载2023年1月17日《澳门晚报》A6版）